指甲花開
指甲花開在女孩子的指尖。嘁嘁喳喳的笑聲和頑皮的嬉鬧被一縷縷鮮紅的光線追逐，午後的陽光笑了，還有那個叫小秋的男孩子也笑了。小秋在繚亂的光芒中，眼睛一直追逐最鮮豔和纖細的那一縷，不肯放過一絲微小的流動。
這個時候，小秋就成了男孩子們取笑的對象。
小秋有三個姐姐，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，是個寶。小秋家的院子裏種滿了指甲花，都是他的姐姐們種的。哪家的指甲花種的多，這家的女孩子也就多。
小秋總是在傍晚的的時候，偷偷地拿走姐姐們搗好的指甲花花泥，小心翼翼的用白紙包起來，送給豔。豔的家裏沒有指甲花，家裏的唯一女孩，豔有兩個哥哥。豔曾經在家的院子裏種過幾次，但都是讓哥哥給除掉，種上黃瓜以及葫蘆等可以吃的蔬菜。
豔在家裏人都熟睡的時候，悄悄地起來，把指甲花的花泥塗在指甲上，然後把手指尖用布裹得嚴嚴的，就像藏起來一個秘密。
第二天，小秋就起的格外早。對三個姐姐說要去給家裏的羊割草。小秋不停地在豔家的門口轉悠，等著豔，等著看豔鮮紅的指甲。豔伸出手指讓小秋看，指甲花從手指飛到豔的臉上，又飛到小秋的臉上，在兩個人的臉上轉來轉去。
小秋的家裏每年都種滿了指甲花。指甲花在院子裏盛開的時候，夏天裏所有的花就被冷落和遺忘。小秋知道，那些花都不能飛到豔的指尖綻放。
又一年指甲花開。小秋考上了大學，豔卻落榜了。小秋告訴豔，城市裏沒有指甲花，你是我的指甲花，是我永遠的指甲花。小秋的手緊緊地握著指甲花，吻著指甲花。
第二年春天，小秋牽著豔的手，對父母說，我每年都給豔的手塗上鮮豔的指甲花。小秋的三個姐姐笑著說，早就知道了，割青草的手，染上指甲花的紅，是藏不住的秘密。
小秋騎著自行車，去買返校的車票。小秋看到開往春天裏綠色列車的時候，一輛飛奔的卡車迎面而來，碾碎了小秋，碾碎了春天。
豔在小秋的家裏呆呆看著發芽的指甲花，死死地咬著手指，咬著鮮紅的過去。
這個春天的指甲花長得格外茂盛，也開得格外早，開的格外鮮豔。
三個月過去了，指甲花在清晨的陽光下淒豔鮮紅。這一天是小秋的百日，豔在小秋的墳前，穿著白雲一樣的裙子，喝下去了濃稠的劇毒農藥。彈落下去的身體，宛如輕輕一碰就決然崩開的指甲花的種籽，義無反顧。
小秋家人發現的時候，豔緊緊地抱著小秋的墓碑。
小秋的姐姐們把豔抱回了家裏，身下鋪滿了指甲花。小秋的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按照當地的風俗，為小秋和豔舉行了婚禮，把豔和小秋合葬在一起。
這是個發生在我老家附近村裏真實的故事，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，想到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化蝶。化蝶是忠貞愛情的象徵，千百年來，更是一個遙遠的傳說。我們習慣在傳說中憧憬生死相依的愛情，也喟歎現代社會化蝶是一種傳說，愛情是奢侈品，幽幽的念著，誰是誰生死與共的愛。
今年的夏天，我回老家給奶奶上墳的時候，專門的繞道去看了小秋和豔的墳墓。墳墓上開滿了指甲花，開的熱烈，紅豔。
指甲花開。我聽說小秋的家裏還一直種著指甲花，豔的兩個哥哥家裏，也各自種滿了指甲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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